六年的時間飛也似的過去,黑子哲也的個子迅速抽高,初遇時只到赤司胸膛的小少年現在已能與他們並肩,儘管那略矮五公分的身高差距讓他還是有點挫敗。他的手藝也隨著時間流逝而進步神速,令城凜的職人們感到有點意外但考量到他的練習量又不是那麼意外,當年小小的實習生如今已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砂糖菓子職人。
年長他三歲的火神大我在兩年前取得銀砂糖師的頭銜,他當年也是跟現在的自己一樣……應該說自己像當年的他一樣,經由代理首領評估確認是否有足以參加砂糖菓子品評會的能力──相田麗子只須看一眼作品便能判斷此名砂糖菓子職人的技術高低與擅長方向。
砂糖菓子品評會一年一度召開於王都「路伊斯頓」,參與的職人們會提出一個大型作品展現手藝,外加三桶上等銀砂糖表示有穩定精製高級銀砂糖能力。其中最優秀的那名職人會獲得王室授予的勳章,從二三十名職人中脫穎而出成為銀砂糖師。
今年的他,技術經過代理首領相田麗子認可,獲得代表誠凜工坊參加砂糖菓子品評會的資格。他駕駛著有點老舊的廂型馬車上路,出發前往王都。
相較於放火神大我一個人闖天涯的放心,看他單薄沒幾兩肉的體型,誠凜的職人們紛紛擔憂的問他需不需要找個人陪同一起上路,而他在眾人意料之內堅定的婉拒所有人的陪同。
「我一個人沒問題的,請看這結實的肌肉。」更何況我不是一個人。
不,自帶消失屬性的肌肉什麼的,我們可看不到。誠凜所有人的內心在這一瞬間微妙的同步了。
拗不過黑子的堅持──他們早已見識到下定決心的黑子有多麼頑固──他們再三地確認黑子的廂型馬車裡工具齊全,所需物品應有盡有不虞匱乏,最後在品評會開始的一個半月前集體目送黑子離開。
「啊啊,感覺像是自家的孩子長大了呢~」工坊資歷最深的職人,也是銀砂糖師的木吉鐵平感慨。
「黑子一個人沒問題吧……」由於年紀較長覺得自己有義務照顧黑子的火神大我開啟碎碎念模式。
「安啦!我們要相信他啊!」小金井樂觀地笑著,「你也這麼認為吧?水戶部。」
「……」沉默的水戶部用點頭代替回答。
「加油啊!黑子。」與黑子同期進入工坊的降旗、福田、河原盡管有點忌妒對方的能力超過自己,仍是向黑子送上祝福。
「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事?」職人之首的日向順平站在代理首領身旁,冷汗直冒。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才注意到代理首領‧相田麗子身後不容忽視的團團黑氣,「你們……還有閒工夫聊天,工作都不用做了嗎?」額頭上迸出青筋,陰惻惻的說道。
齊齊打了個冷顫,眾人一窩蜂地向著工坊衝去,深怕被相田麗子增加工作量,沒注意到她轉身前嘴角微彎口中流出祝福,「黑子,一路順風。」
誠凜工坊位於雷丁頓州,從州都前往王都有條大道,又名「血腥大道」,是條相當危險的道路。沿途皆為荒野,沒有可以投宿的城鎮或村莊,由於土地貧脊,謀生困難,很多人淪為盜賊,更有野獸出沒。
相田麗子時間算得剛好,從誠凜工坊所在的城鎮出發,繞道至南邊走更為安全的道路前往王都「路伊斯頓」,抵達後還有十天準備品評會,即便中途花上一天與赤司君們會合,這樣的時間仍綽綽有餘。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先是黑子不小心迷路,應該要往東方走的卻不小心往北走到了州都「雷丁頓」,除此之外,旅途中還由於黑子不可抗力的因素發生各種各樣的耽擱,原本一天便能走完的路程被硬生生拉長至兩、三天不等,以至於抵達雷丁頓時,距離舉辦在秋末的砂糖菓子品評會只剩十天的時間了。
「請容許我鄭重地請求赤司征十郎君x2節制點!」不然就別想在期限前趕到路伊斯頓了!
「有什麼關係呢?好不容易哲也的身邊只有我們,當然要做到盡興啊!」語畢,還探出舌頭舔了舔下唇,色氣的程度令黑子無法克制地紅了臉。
「品評會要用的砂糖菓子也已經完成了,慢慢來也無妨。」雖然有把現實考慮進來,但說出來的話根本是在為他們的行動找正大光明的藉口。
「不是這個問題!就、就算是這樣也不能、也不能……」一句話越說越小聲,還未完便自行消音,臉頰暈染上瑰麗的深紅色,彷彿下一秒便要冒煙。
「總之,接下來的路程不能再這樣毫無節制了。」黑子定定神,努力恢復面無表情,可惜臉上的紅暈還未完全退掉,看的赤司君們心癢難耐,而他們確實也這麼做了,輪流在黑子唇上偷取一吻。
「赤司君與征十郎君!請允許我鄭重地請求你們認真點!」黑子炸毛了,「為了及時趕到路伊斯頓,接下來我們必須走『血腥大道』,顧名思義是一條很危險的道路,沿途只有簡陋的『宿砦』可供落腳,更別說盜賊野獸之流,必須繃緊神經。」
「黑子/哲也。」
「你以為,你在對誰說話?也太小看我們了吧!」
「我們不會輸,勝利是絕不會背離我們的。」
「不論是俺……」
「或是僕……」
「「赤司征十郎都是,絕對的。」」
也是呢……有赤司征十郎在,他在擔心什麼?赤司征十郎可是勝利的代稱啊,他還需要擔心什麼?黑子臉上緩緩綻開笑顏,宛如朝陽晴空,「嗯……我相信你們。」
沿途既沒有村落也無城鎮、令人聞之色變的血腥大道全長一千兩百卡隆,四周一片荒涼,經常可見到遠方岩石上有著像似狼群的黑點在移動。但對黑子而言這些不足為懼,畢竟他有兩個武力值超高的寶石妖精擔任保鑣啊!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擔心路上可能的偶發事件導致延遲趕到路伊斯頓的時間,黑子天剛亮便出發趕路,兩名妖精在駕駛台控制馬匹行進,他則在貨艙中看顧砂糖菓子避免發生意外,順便讓被翻過來又翻過去、彎成這樣折成那樣的腰好好休息。
一整個早上都平安無事,沒有盜匪出沒,可能是因為兩名妖精氣場太過駭人,野獸似乎很有眼色的僅在遠處晃蕩從未接近。
然而在中午過後,太陽向西偏斜些許角度,前方傳來騷動塵土飛揚,響起馬嘶聲伴隨金鐵互擊的交鳴,十幾個人騎著馬,發出無意義的吶喊,繞著中央一台嶄新的廂型馬車攻擊,穿著上唯一的相同點是頭上纏著布遮住臉。
是盜賊。
遇到盜賊得盡快逃逸,不要幫助前方被攻擊的人,因為結果想也知道。這是旅人都明白的道理,彼此並不會怨恨。
「哦呀?這麼快就遇上盜賊啦?」征十郎輕佻的說著,完全不在乎的語氣源自於對自身實力的絕對自信。
「那種東西無視就好。」同樣不把盜賊們當一回事,赤司將韁繩交到左手,空出來的右手則伸到頸後拉起斗篷的帽子戴上,眼角餘光瞥了自己半身一眼,淡淡的警告,「還有,注意一下把翅膀藏好。你不想給哲也添麻煩吧?」
「用不著你費心。」征十郎冷冷地哼一聲,簡單整理衣裝確認不會露出馬腳,揮鞭命令馬兒繼續向前。
他們這樣擁有完整兩枚翅膀的妖精是人人覬覦的對象,更遑論他們有著如此上等的容貌,可以做為玩賞妖精高價出售,只要成功捕獲並折下一邊翅膀,他們將就此淪為別人的所有物,更甚者,玩物。於是為了避免專門狩獵妖精的妖精獵人或有錢沒處花的公子小姐上門來找麻煩,他們將一邊的翅膀隱藏在黑子親手特製的斗篷下,作出一邊翅膀被折下的偽裝,若有人問起時對外宣稱他們的主人是黑子哲也。
沒有任何人可以命令赤司征十郎,那是對他們的驕傲的侮辱,而黑子哲也是他們的唯一例外。
談話間,盜賊們已經發現他們,撥出小部分人手騎馬拿刀來勢洶洶朝他們奔來。
待在貨艙中的黑子看不到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隱約能聽到馬車外似乎很吵雜,不知為何有點不安,但車內的砂糖菓子不容許他探頭出去查看,不擅長大聲說話的他盡可能的揚聲,「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事都沒有,哲也放心吧!」征十郎輕笑著回應。
「黑子的腰……還需要多休息吧?」赤司聲音中的玩味顯而易見。
「「如果已經休息足夠的話,我們完全不介意讓你的腰更痠一點哦!」」
「…………赤司君!」儘管臉色潮紅──氣憤與羞窘造成的──然而就是這樣一無所懼的輕鬆,令黑子的不安瞬間被拋到九霄雲外。
果然有征君和征十郎君在,就是很安心呢。
『那些渣滓交給我,你顧好哲也。』
『啊。』
儘管誕生的瞬間分化為兩個不同的個體,他們都是最初孕育時唯一的赤司征十郎,用心電感應取得共識不過一秒間的事,迅速分配完畢各自負責範圍。
赤司與征十郎雙雙從駕駛座上站起,不受馬車奔馳中的劇烈搖晃影響,穩穩的直立著。赤司單手操控韁繩令馬匹放慢速度,征十郎輕盈地從駕駛座一躍而下乾淨俐落的著地,兩人背上的翅膀輕輕顫動起來,露在斗篷外的那枚翅膀受陽光的照耀閃著七彩的微光。
光粒出現在兩人周圍,從稀疏的一點一點越來越多,眾多亮晶晶的光粒紛紛往兩人向外伸出的掌心匯聚,逐漸凝結出細長的形狀,兩把有著緋紅色澤的長刀分別在兩人的掌心成形。
征十郎膝蓋微彎壓低重心,腳尖點地輕盈迅捷的宛如利箭般向前飛奔,微微側身手臂橫在胸前擺出拔刀術的架勢,瞇細赤與金交錯的眼瞳推算對方的下一步,這些雜碎不值得他發動預知的能力,估算著敵我之間的距離,在最恰當的時機將雙方速度差減到最小,手中長刀在身前畫出一道半月的紅光,從左下斜斜劃至右上,劍芒所向披靡,途經之處物體紛紛斷為兩半,包括盜賊身下的馬兒、手中的劍與盜賊的、身軀。
即使僅用單手操控韁繩馬匹,赤司的技術依舊高超令馬車不至於有多餘的搖晃,以免損傷到車廂內的砂糖菓子。朝他們衝去的幾名盜賊似乎打著分批包夾的主意,兩名離得遠些僥倖沒死在征十郎刀下的盜賊從另一個方向接近馬車,在與赤司擦肩而過的瞬間被斬下手臂,緋紅的長刀揮出流暢的劍舞,斬斷手臂後挽出劍花順勢直取咽喉,肢體散落一地,鮮血四溢,伴隨刀鋒晃動的道道紅芒綻放出一朵妖豔的彼岸花。
「撤退!快撤退!」盜賊頭目大驚失色,瘋狂地叫喊調轉馬頭向山麓落荒而逃。蒙受上天眷顧撿回一條命的盜賊們,連滾帶爬的跟在後面,邊慘叫著邊拚死拚活的逃命。
荒野之上颳起一陣風,塵土飛揚復歸於平靜,失去生命氣息的屍體暴露在靜謐的空氣中。
赤司與征十郎轉動手腕,漠然的甩掉沾染刀上的血液,長刀化為星星點點的光粒子於空氣中煙消雲散。對於不自量力地撞到他們刀口上的螻蟻,他們連一眼都吝惜給予,看也不看被他們以屍塊與血液鋪墊的、一條彷彿直達地獄的黃泉路。
征十郎佇立在原地,靜待赤司駕駛馬車微微加速與他會合。
>>
赤赤黑日壓線成功~(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