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當赤司恢復意識,他仍是躺在地板上,額頭上蓋著濕毛巾,腦袋下方墊著一個枕頭。他穿著非常溫暖的衣服而被子好好的包裹著他。呻吟著,他嘗試坐起身,卻被一雙手阻止。
「你終於醒了,」黑子的聲音聽起來鬆了一口氣,「你嚇壞我了,那樣突然昏倒。你還好嗎?你以前從來沒病的這麼嚴重過。」
赤司試著睜開眼卻只能見到白光,這使得他的頭更痛了,於是他決定暫時就先這樣閉著。
「很抱歉無法讓你躺在床上。我試過了,但你比起我重多了,而我有時候甚至連自己都無法抬起。我倒是有試著盡可能地讓你感到舒服。你還好嗎?你的背會痛嗎?」
「那個,」赤司舉起一隻手好中斷青年的談話,我從未聽他一口氣說這麼多。「哲、哲也?」第一次覺得說出他的名字有點為難。
「是的?你有需要什麼嗎?我可以煮點粥給你或者──」
「啊,稍微等一下。在那之前,我需要解釋些情況。或者,你需要給我些解釋。」赤司終於能夠在不覺得頭暈下睜開眼睛,他慢慢的試著坐起好正視跪坐於身側的水色青年,謝天謝地他們都好好地穿著衣服。
「是……什麼?」
「……我不是很肯定我現在在哪裡。」
黑子眨眨眼,疑惑的注視赤司,「你在說些什麼?你在家,我們位於京都的家。而且還是你買的。上述那些聽起來很耳熟嗎?[1]」
「對,關於那點,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昨晚,我睡在我位於東京的公寓、自己的房間,然後醒來時我在這裡,外帶偏頭痛以及……裸體的哲也。」赤司為最後那部分臉紅。
「你、你在說什麼?你確定你的感冒沒使你出現幻覺或導致思考障礙嗎?」
「我說的是事實。我不知道這天殺的是怎麼回事,然而我認識的黑子哲也居住在同個複合式公寓的隔壁門,我們同樣是東京大學的學生。」
「我……什麼?」
「這似乎聽起來非常愚蠢,但我認為這是一個平行世界。」
「一個什麼?」
「根本上來說,我不屬於這個次元。我是赤司征十郎,卻不是你認識的那個赤司征十郎。」
「我不了解。」
赤司揉捏著鼻樑,嘆息,「我不是你認識的赤司。我是……該怎麼解釋這個?……在我的世界,我和黑子並不……親近。我不是你的赤司君。」他對於將『赤司君』說出口感到非常可笑,更別說要承認平行世界的自己是這個世界的黑子的愛人。
「……那麼,他在哪裡?」
「那麼,我們大概交換了位置。」
「然後你說你和另一個我沒有在交往?」
「對。」
「……哈啊。我真好奇他該怎麼應付……那麼,你知道該怎麼換回來嗎?」
「不知道。我甚至無法肯定就是這麼回事。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如果這是平行世界,那麼理論上這兩個世界永遠不會相交。不同世界的住民甚至不應該知道平行世界的存在。剛發生的這一切,定義上是不可能的。」
「但這還是發生了。而你現在困在這裡。」
「是可以這樣說。」
隔了短短一段沉默後黑子嘆氣,「你稍早前看到我的裸體。」
「啊,關於那個我道歉。我保證我幾乎沒看到任何東西。」
「不、不。我才應該道歉。如果你和另一個我沒有與我和我的赤司君相同的關係,那麼我便是侵犯了你的私人空間。很抱歉我如此考慮不周。」
「不、不需要道歉。你並未察覺到這情況。而且坦白說,直到方才我也沒有察覺。真要說的話,我應該謝謝你幫我退燒。當然,你做這些不過是因為你把我當成其他人……」
「啊,沒錯。請別想太多,這不是什麼麻煩。但再一次,我想我們在這裡是陌生人,赤司先生,」黑子伸出一隻手,「很高興認識你。」
「『赤司先生』什麼的……連我的哲也都稱我『赤司君』。請這麼稱呼我就好,另外,這是我的榮幸。」赤司說著同時握上對方伸出的手。
黑子並沒有錯過一秒,「『你的』哲也,哼?」
臉再次呈現深紅,他咒罵自己表現出太多情緒。關於這個哲也,他說不上來是哪裡讓他覺得有點……詭異。
「你知道我想表達什麼。」他差點就要兇水色青年,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對於自身這麼容易受到這個哲也的話影響。可能這是由於他和這個世界的我正在交往導致我感到如此……陌生。
真可愛。黑子邊想邊露出笑容。希望我的赤司君就像這樣。
赤司藉由甩頭清空這些想法。他不需要它們使他分心。他必須想辦法脫離現在的困境,不論它是什麼。
「你知道最近的圖書館在哪裡嗎?」
「另一個世界的赤司君不住在京都嗎?」
「我是。我高中就讀於洛山。」
「啊,就跟我的赤司君一樣。那麼你一定熟悉這附近。」
「不能排除這個世界的京都與我的世界的不同這個可能性。」赤司說道。
「哼嗯,的確。好的,那這將是個約會。這不能算是外遇,沒錯吧?我的赤司君一定能夠理解。」那時候,黑子不過是在逗弄他好再次見到他臉紅。而當這並不如他所預料的,他微微鼓起臉頰心想,我比較喜歡他驚慌臉紅的樣子。
*
在不同的世界,另一個赤司醒來時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和空蕩蕩的白牆。隱隱作痛的腦中誕生的第一個想法是什麼鬼?我在哪?
注意到他現在全裸而且很顯然地是在某個陌生人的房子,他感到穿上衣服的迫切需要。他看到且差不多是用爬的接近他猜想是衣櫃的那個,幸運的找到莫名看似他所擁有的一件四角褲。看來那個綁架我或是將我放在這房間的傢伙,不是偷了我的衣服就是恰好跟我同尺寸……但如果他們綁架我,為什麼他們會放著我也不綁起來?這見鬼的是怎麼回事?啊幹,我頭好痛。
確認時間,發現已經上午十一點了。也是那時候門鈴響起,伴隨著幾下敲門聲以及「赤司君,你在裡面嗎?生病了嗎?」
「哲也?」赤司困惑的低語。他集中精神注意不被絆倒的走出房間,畢竟他仍舊腳步不穩又行動遲緩。找到前門並打開它,他瞪視刺痛他眼睛又加劇他頭痛的要爆炸的陽光。抓住額頭,他緊緊閉上眼睛希望痛楚能夠退去。
「赤、赤司君?為什麼你沒穿衣服?」驚嚇的聲音自正前方傳來。赤司終於再次睜開眼然後看到一個徹底臉紅外加臉上寫滿擔憂的黑子。
「哲也~」赤司拉長腔調並將額頭靠在嬌小男性的肩上。
「什、什麼?赤司君你還好嗎?」黑子試著推開對方,怎麼回事?藍髮人兒這麼想。
「我想我生病了。照顧我恢復健康。」
「呃,赤司君你好重。而且你在說些奇怪的話。」
「我…很…好……」就在那時赤司失去意識往前倒下,該死的沉重,倚靠在黑子輕多了的身上。藍髮青年掙扎著支撐身上多餘的重量試圖使他倆站直,但完全不起作用。他朝後倒去屁股落地,而赤司呈大字型躺在他身上,以他很有看頭的半裸姿勢。
黑子瞪著離臉很近的紅色瀏海。天殺的剛剛發生了什麼?
*
黑子是怎麼成功把赤司的身體拖回公寓仍舊是個謎。但他最多也只能做到這樣。他將赤司放在地上以一種勉強算舒服的姿勢,接著以手背貼上對方額頭測量體溫。
啊,他燒得很嚴重。黑子嘆氣。看來他真的生病了,不然沒有其他解釋。他甚至連今天在圖書館的小組討論都錯過了。
必須讓發燒降下來。慌亂的看了一圈,他試圖釐清公寓的格局。這跟他自己的沒什麼太大不同。有個小小的廚房正對入口但沒有餐廳,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小的吧檯和兩張高腳凳,此外房間的另一頭有兩扇門肩並肩。黑子推測,其中一個想必是浴室而另一個則是臥室。看到門旁有個小櫃子,謝天謝地裡面有一疊整齊疊好的洗臉毛巾。
抓出其中一條,他打開猜是浴室的那扇門──也確實是──將毛巾放在水龍下用冷水浸濕。衝回地上那位病患身邊,他將毛巾放在額頭上然後起身去尋找枕頭。
黑子打開另一扇他還沒推開的門,頓了下才走進去。如果被赤司君發現我在沒得到他的允許下進入他的房間,不曉得他會做什麼……那不重要,枕頭枕頭枕頭。啊,在那裏。
從床上拿走枕頭然後走回先前安置赤司的地方。彎下身溫柔地抬起對方的頭顱,他將枕頭塞入其下後慢慢的讓他躺回去。手掌下意識地將赤司黏貼在臉側的瀏海撥到一旁。他把頭髮留長了。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剪掉它……儘管我比較喜歡這樣就是了。
赤司的臉在黑子的觸碰下輕微扭曲後隨即放鬆。黑子確認了下毛巾的溫度,並注意到毛巾因吸收了赤司的體溫而變的微暖。他取下毛巾回到浴室,將之放於冷水下降溫,擰緊後疊好並安放回赤司的額頭。希望他能退燒。
上述動作反覆了一個小時後,赤司的燒終於下降到藍髮人兒能放寬心的程度。黑子得救似的嘆口氣。他一旦醒來後大概會感到飢餓。我相信他不會介意我幫他煮點湯。
快速一句『打擾了』便於冰箱內翻箱倒櫃,他找到足夠煮雞湯的材料。在赤司醒來前快速燉出一鍋湯,完成後黑子將汗水自額上抹去。
紅髮青年終於醒過來,他抱頭呻吟著坐起身,仍舊很虛弱但感覺舒服多了。至少我眨眼的時候不再眼花了。
「哲也?」赤司呼喚。
「是?我在廚房這裡,赤司君。」
對,我還在這鬼地方。赤司睜開眼觀察周遭環境時這麼想到。
「哲也,怎麼了?」赤司將自己沉重的身體拽去廚房後隨即發問。見到淺藍髮青年背對著他面向火爐,他以這具生病著的軀體容忍的程度躡手躡腳摸到黑子身後,雙臂纏上對方的腰。
「赤、赤司君!」黑子紅了臉驚嚇的尖叫,「你在做什麼?」
「看來你幫我煮了湯,」赤司不去理會黑子的提問而去注意到冒著蒸氣的鍋子。
黑子僵在原地,太過驚嚇外加困窘過度,「赤司君的行為舉止很奇怪。」
「嗯,這地方是很陌生[2]。我是指,這是哪裡?」赤司詢問。
「赤司君還好嗎?你一定發燒太嚴重導致頭腦不清。」黑子將赤司奇怪的舉動歸咎於先前一度飆到危險境界的高燒。事實上,背後的身軀仍舊非常溫暖,希望他一切安好。
「不好。好吧,我的頭確實很痛,但這裡也太陌生。哲也不這麼認為嗎?我們應該在我們位於京都的房子才對。」
「房子?京都?我們?」黑子用力強調最後一部分。
「對。哲也你確定你沒事嗎?在我看來是你忘了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赤司君在說什麼?我住在你隔壁,你住這裡。這是我們租下的公寓。還有,我們現在在東京。」
「東京?」赤司揚眉,很顯然困惑著。
「對,我們一起就讀於東京大學。你高中畢業後就從京都搬過來了,記得嗎?」
「……什麼?」
「你的高燒一定給你造成很大的負擔。來,在吧檯坐下然後我會幫你添一碗湯。」
這一切的一切都好陌生。不知道……赤司的思維發散同時放開較矮的男性。
「……吶,哲也,」坐上吧檯椅後赤司開口,「你對我是怎麼看的?」
黑子差點把勺子掉在地上,但他及時反應過來將湯舀入碗中。他在抽屜中翻找出湯匙然後將滾燙的湯碗放在紅髮青年面前。
「赤司君想表達什麼?」
「你……愛我嗎?」
黑子的臉染上深紅色同時憤怒地語無倫次,「我…赤司君這是…為什麼你會這麼說……我是說,這是……什麼意思?」
「我問,你愛不愛我。」
「好、好吧,赤司君當然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他是我的……朋友。我們……是朋友對吧?」
「朋友,嗎?」赤司吹涼熱湯後才用湯匙慢慢地舀入口中,「很美味。」
「啊、謝謝。」
「哼嗯……跟我想的一樣。這事非常的奇怪。」赤司直直注視黑子,穿透性的視線讓藍髮青年感到不舒服。
「想、想什麼?」
「如果你是我的哲也,你會因為我問了一個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而打我或是翻白眼。」
「我不明白。」黑子完全漏掉加註在『我的』上面的重音。
「你不是我的哲也。你不是我的愛人。」
這次,黑子的耳朵並未忽略任何一個字。他聽得很清楚對方在說些什麼,問題是他無法理解內容。
「赤司君,或許你該去看醫生。你讓我開始覺得惶恐。」
「別,聽我說。如果我的假設是正確的,這裡不是我的世界。換言之,我不屬於這裡。這是一個平行世界。」
「……赤司君你在試圖講笑話嗎?」
「哲也,我看起來像是會講笑話嗎?」赤司眼神死,「啊,但或許這個世界的赤司征十郎事會在這件事上開玩笑的那型?我不會知道。不過我向你保證,我沒說謊。我只是單純告訴你我的推測。」
「……赤司君的確不是會開玩笑的那種人。但我沒理由相信你剛才說的不是在發燒造成的神經錯亂下而產生的妄想。」
「你要怎麼才能相信我?我知道你絕對不是我的哲也,而且我敢肯定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赤司征十郎。」
「證明。」
赤司中斷喝湯的動作,「你希望我做什麼來證明?」
「我不知道,但我不相信你。平行世界甚至怎麼有可能存在?」
「我自己也不知道。」就在赤司瞪著他的右手時,一個想法閃過腦海。他買的對戒在燈光下反射微光,內側有特別為他和他的哲也刻字。他取下戒指確認那刻字還在不在,而那些字也沒背叛他的期望。
「這裡,」赤司將戒指交給黑子,「你要的證據,看上面寫些什麼。」
黑子接過戒指檢查內環。上面寫著:赤司x黑子。黑子紅著臉搖頭將戒指還給赤司。
「你可能只是單純的定製這個……」
「哲也,再想清楚點。你曾經看過你認識的赤司征十郎配戴它嗎?如果這個赤司征十郎暗戀你,你覺得他會真的做到在戒指上刻字這地步而非直接告白嗎?如果你那的赤司征十郎和我有幾分相似,那麼他會直白地說明意圖而不是委婉迂迴。」
「……我…只是…我無法理解。這是怎麼發生的?你是怎麼來到這世界?為什麼你和平行世界的另一個我在交往?這個世界的赤司君會如何?太多的不明白了。」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那是你被困在這裡的意思嗎?」黑子停頓了一陣後開口。
「大概如此,除非我找出回去的方法。你可以帶我去圖書館好調查更多相關情報嗎?」
「圖書館?電腦不是比較快嗎?」
「有些資訊無法透過網路只能在圖書館查找。」
黑子嘆氣,即便是平行世界的分身,我想我還是無法跟上這傢伙的思維。
「如果你堅持,不過我們明天再去。管他是不是平行世界,你的高燒還沒退。赤司君需要休息,請去睡覺。」
「……好吧,但前提是你跟我一起睡。」赤司看著對方染上紅暈的臉頰輕聲笑的狡猾,「別這樣驚慌,哲也,我只是在開玩笑而已。自然,即使你是黑子哲也,你仍舊不是我的哲也,不論對你做什麼都是不對的。」
「啊啊、真是的。」黑子難為情的皺眉,「赤司君如果繼續說些不正經的話外加繼續那樣觸碰我,我當然會感到驚慌!」
「取笑你我道歉。但撇開不談,我是真的想感謝你照顧我。你跟另一個我一定是感情很好的朋友才會這樣不計麻煩的照料我。」
「啊……是啊。」我自己也無法太肯定。黑子在腦中補上一句。
[1]原文Any of that sound familiar? 臣妾功力不足翻譯不到位
[2]strange:雙重含義,黑子想表達的是奇怪,而赤司這邊指陌生
-TBC-